很久很久之前,江砚与也背过葭音一次。

是一个下雪天。

葭音买了一双白色的鞋,外表是毛绒绒的,看着很好看,但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。

她鞋子不少,陈曼婉在这方面管的也不严,一般是葭音喜欢就好。

那双鞋子配裙子非常好看,所以葭音买下了。

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,所以,在第一次穿出去的时候就遇到了问题。

雪花如柳絮,轻飘的从湛蓝色的天空坠下。

冬天的地面干燥,葭音走的时候还算顺利。

然而两个小时后,抬眼间却成了白茫茫的一片。

葭音踩了一脚雪,白而柔软的外表渐渐被打湿,在雪中穿行后,这双鞋就算是废了。

葭音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,她还没有喜欢够。

后来是江砚与蹲在她身前,背了葭音一路。

只为了不沾脏葭音的鞋子。

画面和眼前重叠,只不过中间隔了五年。

葭音眼神闪了一下,有个地方被触动到。

沉默半响,葭音忽然伸手在江砚与肩膀上锤了一下。

软糯的声音带着黏糊劲儿,葭音不满的质疑:“江砚与,你行吗?”

她可比之前重了不少。

背着身的男人闻言回过头,看着葭音的眼神有点诧异。

他蓦的笑了下,眼尾多了一点笑意:“试一试,反正不会摔着你。”

葭音嘟了下嘴,看样子不是很满意。

在江砚与的有一次蛊惑下,葭音才有了动作。

她把所有的力气压在了江砚与身上,人呈一个大字型,纤细的手臂环住江砚与的脖子。

人靠在了他背上。

江砚与手臂穿过葭音的腿弯,像是哄小孩一样:“音音,抱好了吗?”

葭音找了个舒服的位置,埋在了江砚与的颈窝。

她闷声闷气的开口:“好了。”

一声很轻的笑,随后,高度缓缓升起,江砚与衬衫的面料微凉,葭音似乎感受到了他手臂上硬邦邦的肌肉。

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层不自然的微红。葭音忍不住的蹭了蹭。

和之前真的变化了不少。

肩膀比之前宽了,力气也比之前重了。

背着自己似乎刚刚好。

葭音垂着的腿晃了两下,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。

江砚与身上的味道很特别,说不上是烟草还是薄荷,冷淡又清冽,很干净。

她忍不住又嗅了两下。

葭音觉得自己的的动作很小,殊不知被江砚与知道的一清二楚。

他稳稳地向前走着,避开水洼。

察觉到葭音的小动作后,不由得笑了。

背上的人很轻很小,就像是一直在打瞌睡的很乖的小猫。

忽然,背上的人开口出声,葭音一只手勾着江砚与的脖颈作为支撑,另一只手摸上了江砚与的耳垂。

她声音变得很严肃:“江砚与,如果你解释不好,我就不会理你了。”

“这就是你最后一次背我。”葭音威胁着。

葭音晕乎乎的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特别脆弱,随便说一句话都会酸了鼻子。

而后,她听到江砚与嗯了声。

男人揽着她的腿,向上颠了两下。

“不会是最后一次。”

葭音轻哼一声,像是对答案还比较满意,安安稳稳的重新埋进了江砚与颈窝中。

江砚与一步一步,转眼间就到了电梯门口。

已经没有污水了,葭音抬头看了眼。

“你放我下来吧。”

江砚与没有要松手的意思:“音音,摁电梯,十六层。”

葭音听江砚与的话摁了电梯,电梯门在两人之间打开,江砚与迈腿进了电梯。

葭音啊了声,问:“你不放我下来吗?”

“不想放。”

葭音顿了一瞬。

电梯里一个人都没有,但葭音并没有因此感觉到自然。

声音从齿间挤出来:“你干嘛呀。”

江砚与一脸坦然,他顺着声音的方向侧过头。

两人的视线在极近的距离中交融,葭音被江砚与看的顿了一下。

她想往后拉开一点距离,但没想到江砚与却向前进了一寸。

他额头贴了上来,靠着葭音的脸蹭了蹭。

眷念溢满整个空间,葭音干巴巴地眨了眨眼,心忽然软了。

江砚与是想她的,她感觉到了。

电梯开始上升,葭音撇开与江砚与对视的目光,她侧头歪在江砚与肩膀上,心情一下子愉悦了不少。

腿闲着没事的又晃动了几下,唇角忍不住的出现了一个很淡的弧度。

电梯开,江砚与背着葭音走出电梯。

走到拐角,葭音忍不住的凑到江砚与耳边,奖励的说:“暂时喜欢你一秒。”

江砚与脚步顿了一下,听完葭音的话反应了两秒。

他胸腔轻轻地震动,愉悦的笑声。

两人站在门口,江砚与吐出一串数字。

“980603”

“音音开门。”

密码是她的生日,心上像是有根羽毛在挠痒痒,她手撑着江砚与的肩膀,直起身来。

“放我下来,你自己开。”

见江砚与没有动作,葭音小小的挣扎了一下。

她有点不好意思。

江砚与似乎还不怎么舍得,过了几秒才松手。

他解了门锁,葭音跟在他身后。

江砚与给葭音让出一个位置,弯腰打开了鞋柜。

葭音看着他取出一双女士拖鞋。

很嫩的粉色,上面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兔子.

江砚与摆在了她面前,说:“穿这个。”

葭音忽然愣了,脑中划过几个想法,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。

江砚与把帽子放好,回头才发现葭音没有动。

他垂眸看了一眼:“不喜欢这个吗,不换也可以。”

葭音抬眸看向他,嗫嚅了下,表情不是很好。

她眉头皱了一下,想说什么又咽下。

葭音往旁边走了一步,最后小声的说:“不想换。”

江砚与点头说好。

他对葭音说随便逛,不用拘束。

葭音哦了声,坐到了最近的沙发上。

她穿了一双白色的皮鞋,一条细细带环绕在脚

踝上。

她垂眸看了一眼,绑带正好环绕在胎记上。

五厘米的跟踩在灰白调的大理石地面上,碰撞出清脆的声音,清楚的回荡在房间中。

她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,一板一眼的坐在沙发上,腿斜放着,背挺直。

在江砚与去厨房的这个空隙,她打量着房间。

江砚与的品味没怎么变,和之前一样。

灰白为主,简洁大方。

目光所致的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,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。

葭音试图寻找江砚与这些年的蛛丝马迹,但无果,什么都看不出来。

江砚与端着一杯蜂蜜水从厨房走出来。

葭音说了句谢谢。

手碰到杯壁,温度正好。

应该是该兑好的温度,靠近杯口的位置还有一层薄雾。

葭音抿了一口,情绪变得很快,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。

她感觉到江砚与一直在看她,葭音放下杯子,别过头问江砚与:“你看什么?”

江砚与好笑的问葭音:“坐的这么僵硬干什么?”

葭音摆在膝盖的手动了下,脸上闪过一丝尴尬。

江砚与问:“哪里不习惯吗?”

葭音摇头:“没有。”

她岔开话题,表情一丝不苟,在两人之间找到重点:“你解释吧。”

江砚与眉眼敛了笑,两人之间的氛围僵了不少。

他斟酌着自己应该怎么开口。

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,葭音看着面前的杯子,又在听不到江砚与的声音后,恐慌别一点一点的放大。

她有些承受不住的开口:“江砚与,你不会是骗我吧。”

“没有。”

江砚与眼眸深邃,葭音看不透。

葭音两只手搅在一起,主动开口:“如果不知道怎么说,那我来问。”

“可以。”

葭音调整了一下姿势,手心出了冷汗,她再次警告道:“不准说谎。”

江砚与:“不说谎。”

葭音先问了个简单的,秘密的窥探他这些年的行踪:“你这些年,一直在法国吗?”

“三年半在法国,有半年在英国。”

第五年在怀清。

葭音自己在心里补充上,她继续问:“你来看过我是吗?美国的时候。”

江砚与嗯了声,没有否认。

和她想的一样。

前两个问题是过渡。葭音手松开,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。

清甜在舌尖化开,葭音问出第三个问题:“你为什么骗我。”

他明明说看完一千封信就回来的,他迟到了。

葭音把每一封信都保存的很好,她小心翼翼的看完,又仔仔细细的读完每一个字。

信纸很脆弱,有了折痕之后就更不好保存。

葭音想多看几遍江砚与的字,又害怕纸面破损。

其中有一封信,江砚与说了一句:“音音,我想娶你。”

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封,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,都起了细小的毛边。

葭音害怕保存不住,再也不敢轻易翻开。

只有在思念至极的时候,才会很轻很轻的翻开。

可思念无声,期盼也落空。

问完,像是一个压在心口的大石头落地。

面对呼之欲出的答案,葭音眼睛扇动几下,她有些口干舌燥,杯中的水被她喝尽。

大脑生锈的等着答案。

江砚与沉默几秒,低沉的嗓音吐出回答。

“抱歉,我以为可以回来的。”江砚与尽量让每一个字看起来都云淡风轻。

“我以为三年我可以把所有学分修完,然后回来见你。”江砚与眉心不自觉的拧在一起,“但身体出了点问题,耽误了时间。”

葭音打断:“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,你可以告诉我一下。”

然而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。

江砚与看到葭音的手紧紧地握住被子,力气仿佛要捏碎。

江砚与皱起眉探过手拿走葭音的杯子:“小心受伤。”

葭音盯着江砚与,非要等出一个答案。

江砚与哑了声音。

“我联系过你。”

他说道,男人似乎陷入不好的回忆,眼底露出很淡的痛苦。

江砚与重复了一遍,“我联系过你。”

他和江开诚达成过协议,三年之内不会和葭音联系。因为那时江开诚害怕江砚与动摇,他还是想抓住这个儿子的。

而第三年,李绛即将有一个妹妹或者弟弟。江开诚越来越分不出精力管他。

对他的控制也淡了许多。

江砚与的生活忙得不可开交。

他应江开诚的意思修的金融,还拿出一半时间学了修复。

时间被填充满,逐渐冲淡对江开诚的所有感情。

好也是,坏也罢。

他只想回到葭音身边。

但治疗手臂耽误了太多时间,江砚与的计划不得不延后。

国外联系不到葭音,所以他努力的挤压着时间,回了怀清一趟。

是葭音高考完的八月。

葭音的地址没有变,敲门的时候,江砚与脸上带着笑。

他在想他的小姑娘应该长大了不少,难得感觉到了紧张。

出现在面前的是陈曼婉,江砚与勾出一抹笑,叫了声陈姨。

然而,陈曼婉脸上没有出现曾经的那种笑容,而是愣住了。

像是没有想到他会回来。准确的来说,更像是不想他回来。

江砚与一向准确的预感响起了警铃,轨迹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变了。

他是下午两点到的怀清,在怀清一连几个阴雨天之间,那天的阳光最好。

只不过,他只在怀清的土地上,停留只有十二个小时。

九个小时在机场,两个小时在路上,还有一个小时,在听陈曼婉讲葭音的这些年。

凌晨两点的飞机,目的地法国。

机场的夜晚也是一样,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又消失于人海。

江砚与坐在过道旁,出神了好久。

陈曼婉的话像是一道魔咒,循环播放。

“阿与,音音因为你放弃了a大,最好的音乐学院。”

“我知道你也不想她因为你在怀清驻足,我和她爸爸打听过,往年大二的时候,系里会有一个出国交换的名额。以葭音的条件,我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。”

“可你是她唯一的变数。”

“我们培养了她这么多年,音音也努力了这么多年。她从六岁的时候就对我说,梦想是站在最高领奖台上,成为最厉害的大提琴手。”

“可是”陈曼婉没有说后面的话,可江砚与心里清楚。

可是他牵制了她的脚步。

只因为他在信中说,他会选择留在怀清。

所以葭音做了一样的选择。

江砚与从来没有后悔过,但那一刻,他清楚的知道,他后悔了。

他不应该企图让葭音回头看他。

他把她从一只鸟,变成了一只被人牵着线的风筝。再也无法心无旁骛的去追求她自己的梦。

他做错了。

身上的愧疚把他压弯了脊柱,江砚与后悔了。

他可以一辈子站在葭音身后,成为她的依靠。但不能这样。

陈曼婉说,害怕葭音因为他再放弃一次。

江砚与本来就觉得自己愧对陈曼婉,所以在陈曼婉眼睛泛红的对他说“阿与,算我求你了。”的时候,他妥协了。

陈曼婉和江开诚不一样,他没有颜面拒绝。

即是代价可能是,失去葭音。

陈曼婉说:“阿与,只要一年,等葭音出国后,你再出现在她面前可以吗。”

一年而已,可能和已经分开的三年相比,很短。

听着也没有那么过分。

陈曼婉说她对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意见,只不过害怕葭音的未来再出现问题。

未来两个字,太重了。

江砚与觉得他要喘不上气来了。

江砚与胸口发闷,而葭音更是眼眶红了。

“江砚与,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了。”葭音冷笑的质问江砚与、

她笑了两声,越笑眼圈越红,眼泪跟着掉下来。

江砚与喊葭音:“音音。”

好像说太多话都无用,他只有一声一声的喊葭音的名字,像是这些年的思念,呢喃不断。

“音音,我想你。”他从不屑与遮掩,思念和爱都是承认的大大方方。

葭音泪不停的滚落,江砚与环住葭音。

葭音下巴抵在江砚与锁骨上,泪打湿衬衫。

江砚与手掌桎梏着葭音的后脑勺,手掌微微用力。

仿佛松了手,人就会消失。

葭音真的发了狠,她手攥成拳头,一下一下的砸在江砚与后背。

“你怎么可以这样。”她不停的质问,带着哭腔。

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,葭音的力气渐渐消耗完毕,断断续续的窝在江砚与怀中呜咽。

江砚与在葭音发顶落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。

“音音别哭了。”

她一哭,他心就疼。

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。

江砚与锁骨忽然传来一阵刺痛。

葭音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咬在上面。

江砚与本能的僵了一下,又妥协的放松。

他感觉到葭音的虎牙仿佛穿破了皮肉,心口却涌上满足,缺失的地方似乎被这种极端的方式填上。

他的手掌覆在葭音的发上,一下一下的抚顺着。

江砚与左肩感受到一阵湿濡。

葭音发泄了完了,无力的松开。

她垂着眸,一言不发。

江砚与又开口:“我在法国又住了一年,直到你大一结束。”

“我不敢回来,我会忍不住的去见你。”

“我会忍不住的让你离那些学弟远一点,我会忍不住的告诉你,葭音,我爱你。”

可是他不可以,他不敢那葭音更好的未来去赌。

所以他在葭音离开的前夕回国,而后亲自目送葭音离开。

换他留下来等葭音。

那段时间他偏执的想,是不是只有被留在原地,换葭音抛下他一次,才能弥补葭音的苦。

他自己在怀清等了一年,布置好和葭音以后的家。

如果葭音愿意原谅他的话。

江砚与捧起葭音的脸,凝视着葭音红肿的眼睛。

他问:“所以音音,我想问你,你愿不愿意原谅江砚与,然后把他留在身边。”

就像是五年前,他也是这样说的。

他要她抓住他,永远不要松手。

葭音记起当时她的喜悦,十六岁的少女暗自发誓,要永远都抓住喜欢的人的手。

她手臂环在江砚与的腰上,望着眼前人的眉眼。

她在他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
下一秒,葭音忽然圈住了江砚与的脖颈,她起身的迅速,力气不受控制的磕在了江砚与的唇上。葭音狠狠地不留情的咬在了上面。

江砚与一愣,而后反应过来。

葭音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。

他们从未想过要分开,他们在时间的每一个缝隙都拼命相爱。

江砚与握住葭音的肩膀,分开一点距离。

男人忽的笑了,桃花眼潋滟,泛着春光。嘴唇破了一个小口,凝出鲜红的血珠。

反而更加摄人心魂。

“音音,确定了吗。”他问。

没有后悔的余地的。

他永远不会放手。

葭音蠕动了下嘴唇,眼睛因为眼泪而像是一汪甘泉。

江砚与没有再给葭音开口的机会,动作狠厉的吻了上去。

呼吸真正的交缠,男人的手掌揽住葭音纤细的腰身。

在她唇齿之间肆无忌惮的掠夺着。江砚与舌尖勾出葭音,交缠在一起。

没有所谓的循序渐进,江砚与没有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。

属于江砚与血液的腥甜晕开,葭音试探而生疏的舔了一下。

像是被鼓舞,江砚与手掌箍的她有些发疼。

细小的水声在静谧的空间响起,还夹杂着吞咽的响动。

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断掉。

她感受到他唇齿之间的清淡的薄荷味,只不过细弱的凉意无法抵抗身上的热火。

呼吸烫的她发热,舌尖扫过上颚痒意难耐,在葭音最后一丝底线之下,江砚与撤退了。

葭音闭着眼感知被全数放大,她失了力气,手若无筋骨的交叉搭叠,全完的攀附着江砚与。

江砚与轻柔了些,轻轻地吸吮着她的唇瓣,做着安抚,酥麻感遍布全身。

葭音阖着的眼睫像是飞舞的蝴蝶,扇动着。

时间不知过了多久,江砚与动作渐小,他垂眸看到葭音的样子。

她的唇沾上了他的血,眼眸又暗了几分。

吻上了葭音的闭着的眼睛。

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前,江砚与嗓音暗哑。

“音音,睁开眼。”

作者有话说:

他们有三个机位的吻,茶吟也保住了自己的脑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