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到那股熟悉的松木香，舒锦就知道来人是谁。
她盯着自己染了泥土的脚尖，垂着头没去看他。
她现在狼狈的很，不太想被季宴寻看到。
但一见到他，眼眶莫名其妙地变热，一种想哭的感觉在体内疯狂叫嚣。
舒锦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自己如此没出息了，但她不想当着季宴寻的面哭。
季宴寻看着她满身脏污蔫头耷脑的模样，心头的恼火陡然升起。
他往后撤了几步，点燃一根烟。
“被欺负就自己躲到这儿来哭，你就这点儿出息？”
“我没有哭。”舒锦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奇怪，“我就是……”
季宴寻吐出一口烟，凉凉地扯了扯唇角，“就是什么？”
舒锦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。
“没什么。”她说，“鞋子坏了，衣服也脏了，之后我会想办法赔给你。”
季宴寻的眼神透出一股森寒。
合着她以为他是为了这鞋和衣服才过来的？
“舒锦，你觉得老子缺这点儿钱是吧？”
平时季宴寻喊她都是不太正经的，极少数他连名带姓喊她的时候，都是在生气。
“我没有觉得你缺这点钱，只是这鞋和礼服都很贵。”舒锦抬起头，迎上季宴寻暴怒的神情，“而且今天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。”
“你也知道你没有帮到我什么。”季宴寻将燃了一半的烟往地上一扔，上前两步捏住了舒锦的下巴。
舒锦被迫仰起头，自脚底升起一股凉意，令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。
季宴寻指尖用了力，舒锦下巴都被按得泛白。
“季……”
“是不是舒烨说什么你都听？”
舒锦紧咬着牙关，害怕地闭上眼，眼皮抖着，连睫毛都是颤的。
“他让你走你就走，他让你等着你就乖乖等着，就算他带着他的亲妹妹离开把你自己丢在这儿，你是不是依旧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，啊？！”
最后一个字，季宴寻是怒吼出来的。
舒锦使劲儿抖了一下身子，紧闭着的眼睛划出一滴眼泪。
泪水顺着脸颊落在了季宴寻捏着她下巴的指尖上。
这眼泪分明是凉的，但季宴寻却像被烫了一下似的，松了松手上的力道。
这一哭，就像开了闸的洪水，噼里啪啦地溢出眼眶。
季宴寻身子僵住，理智回笼，两道英挺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。
难道刚刚自己太凶了，把她吓哭了？
季宴寻没什么好气地怒道：“你哭什么哭！”
粗粝的指尖抹了一下她的脸颊，白嫩的皮肤立马出现了两道红痕。
季宴寻：“……”
季宴寻咬了咬牙，她刚刚当众跟着舒烨走了，把他晾在一旁，完全没有给他面子。
现在难不成还要让他来哄她吗？
他恶狠狠地警告，“不许哭了！”
舒锦抬手一把将他的手拍开。
“季宴寻，你这个人好讨厌！”
季宴寻：“……”
“我被我哥扔在这儿已经够可怜了，还被她们堵在厕所外面欺负，摔到了腿不说，连我很喜欢的水晶鞋都被踩烂了。我就想自己出来冷静一下，你还要过来骂我！”
舒锦一边抹眼泪，一边嚎啕大哭，顺便还能控诉季宴寻的恶行。
“我本来也没招惹她们，为什么她们每个人都要过来踩我一脚？”
脸上的妆已经花的不像话了，舒锦漂亮精致的小脸此时此刻像个鬼一样。
季宴寻抬手按了按眉心。
在舒锦面前，他好像不配有脾气。
“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亲生的，我就应该被这么对待吗！我就想有个家我也有错吗！”
舒锦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。
她担心自己如果不听舒烨的话，就会被他讨厌，她就再也融入不了那个家。
季宴寻烦躁地闭了闭眼，“你这话应该对舒烨讲，跟我说有什么用！”
是啊，跟他讲有什么用？季宴寻是不会理解的。
他们说不定还会觉得她矫情。
犹如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，舒锦由刚刚的大哭逐渐收敛，止了眼泪。
却还是会忍不住抽搐，肩膀一抖一抖的，看起来好不可怜。
等彻底冷静下来，舒锦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情绪过于激动。
她凭什么跟季宴寻耍脾气啊？
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季宴寻没有对她动手？
舒锦揉了揉后脖颈，“对不起，刚刚是我失态了。”
她起身，将外套脱下来递还给他。
“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，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，但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。”
季宴寻扯了扯唇角，语气沉的仿若化不开的冰，“你欠老子的多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哼。”季宴寻冷哼一声，将大衣往她身上一裹，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。
舒锦挣扎道：“你放我下来！”
季宴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，垂眸凉凉地警告道：“你再喊声音大一点，等会儿把媒体招来，我就告诉大家你玩湿身诱惑妄图占我便宜，信不信？”
“？”舒锦瞪大双眼，“你在说什么鬼话？”
“到时候让你哥看到这劲爆的新闻，你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”
舒锦：“……”
明明就是他主动过来的！
可即便是她对媒体说季宴寻主动抱的她，恐怕也没人信。
寻爷名声在外，都是别人倒贴他，他不可能会占别人便宜。
“一会儿慈善晚宴要开始了，你不参加了吗？”
“你还有心思关心慈善晚宴呢。”季宴寻嗤笑。
这丫头还真是敬业的很，腿都伤了，不喊不叫不哭躲这儿来了，不说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，还在惦记他去不去慈善晚宴。
在舒锦刚被那两个女人盯上的时候，于止就过来通报给他了。
彼时的季宴寻正在气头上，想着她既然选了舒烨，她被谁针对跟他有什么关系？
当得知她被泼红酒、摔了一跤、鞋被踩烂后，季宴寻坐不住了。
将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，季宴寻恼怒道：“舒烨呢？他不是说他会看着她吗？就这么任由她被人欺负了？”
于止说：“刚刚舒悠然不舒服，舒总先带她走了。”
季宴寻心想：舒锦真他妈活该！
可此刻，他承认，他后悔了。
舒烨护不好她。
他也没护好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