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中的少年脸庞稍显稚嫩,表情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。

可望见她的时候,灰暗的眼眸仿佛被照亮了一般。

“我要走了。”他说。

小舒锦不明白。

少年眉目间的冷漠尽褪,朝她微微弯眼,棱角分明的脸庞上,带着温和的气息。

“你要照顾好你自己。”

少年的身影逐渐倒退,她的心里莫名开始慌张。

小舒锦张开嘴巴,想喊他,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。

她急得额头冒出了冷汗。

“季宴寻!”舒锦惊呼一声,猛然睁开了眼。

“醒了醒了,快喊医生!”

舒锦呼吸微喘,眼底茫然地盯着头顶上的一片白。

大脑一团浆糊,一时间分不清今夕是何夕。

“病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,最近要注意多卧床休息,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激动。”

有人来了又离开,舒锦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动。

“糖糖,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陈靓将她的刘海别到耳后,轻声询问。

不舒服?为什么会不舒服?

舒锦眨了眨眼,将头转了个方向,哦,原来她在医院。

见她不吭声,陈靓急道:“你别吓我啊,你知道我是谁吧?”

“靓靓。”舒锦开口的声音有点哑,“季宴寻呢?我住院他怎么也没守在我身边?”

陈靓强忍着的眼泪还是没忍住,伸手捂住嘴,不让难过的情绪泄露出来。

“他在休息,你别担心。”

那颤抖的声音,分明泄露了她的情绪。

巨大的恐惧笼罩住舒锦,她的耳朵一阵嗡鸣,所有的思维都完全不受控制。

“他在哪儿休息?我去找他。”忍着胸膛的痛,舒锦起身。

手心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,她抬起手,看到两只手被纱布包成了粽子。

她怎么受伤了?

昏倒前的场景后知后觉侵蚀着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。

车子飞起在空中划过的弧度,翻滚下坡撞到树上的场景,季宴寻满脸是血的样子……

满脸是血……

她强忍着恐惧,佯装冷静,“季宴寻在哪儿,我要找他。”

陈靓抓住了她的胳膊,“糖糖,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休息。”

“我不休息,我没受伤,他把我保护的很好。”

出事前季宴寻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楚。

“他说了他不会再让我受伤,他……”舒锦窒闷地捂着胸口,使劲儿砸了两下才得以喘过气,“他让我相信他。”

可是他怎么能拿他自己换她的安危?

“靓靓,他很怕黑,没有我在他身边他会做噩梦的。”

“糖糖,你现在状态不好,你先休息。”

“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休息!季宴寻在哪儿!”

舒锦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了,她已经崩溃了。

为什么陈靓要阻止她跟季宴寻见面,他明明只是受了伤,在被送上救护车之前他还在冲她笑。

她只是想看季宴寻一眼而已,为什么不行?

“他没在这儿。”陈靓上前一步,抱住了舒锦,“他转院了,卓宏逸他们都在照顾他,季宴寻会没事的。”

陈靓安慰自己,也同样在安慰舒锦。

她轻拍着舒锦的后背,“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,医生说你现在身体很虚弱。”

季宴寻浑身上下都是大小的伤,全身多处骨折,尤其是那条腿……

如果舒锦现在看到季宴寻的模样,一定会承受不住的。

“我现在……”

“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,你也要为季宴寻考虑吧?”陈靓没办法,只能搬出来季宴寻,“他拼了命就为了救你让你免受伤害,你如果不养好身体,就这么跑过去找他,他心里会好受吗?”

“要多久?”舒锦问:“要多久我才能去看他?”

这个冬天很冷,冷到舒锦手脚冰凉,连骨头都像是裹了冰。

陈靓没有回答她,她也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。

舒锦最严重的是手上的伤,医生说如果伤口再划深一点,伤到筋骨手指很有可能就废了。

十指连心,她该有多痛?

可她好像没有感觉似的。

又在医院住了三天,给手上的伤口换完药,医生同意她出院了。

舒烨来接她,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。

见不到季宴寻的这几天,她沉默的不像话,好像身上所有的灵气都被抽空了。

她既不笑也不理人,只有在提到季宴寻后,才肯吃口饭。

“哥,你也不带我去见他吗?”

舒烨不忍,但还是说道:“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,你去了也见不到他。”

舒锦继续恢复沉默。

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向她隐瞒季宴寻的消息,她连他在哪个医院都不知道。

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,舒锦发现了不对劲。

“送我回家。”她说。

舒烨侧眸看了她一眼,“我们就是要回家。”

这条路舒锦太熟悉了,这是回舒家的路,她走了那么多年。

可那早就已经不是她的家了,有季宴寻的地方才是她的家。

“我要回滨江花园,那里才是我的家。”

舒烨拧眉,“现在那边没人,你自己在那我不放心。”

“这些年我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,有什么好不放心的?”

舒烨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紧。

一句简单的话,仿若一根利针,狠狠刺进了舒烨的心头。

舒锦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,她也没有心思去注意舒烨的状态。

她的头看着窗外,又淡声补充了一句:“除了滨江花园,我哪儿也不去。”

舒锦看似好说话,实际只要她决定的事,就没人能改变。

舒烨最后还是从前边路口掉了个头,开往了滨江花园。

下了车,舒烨像小时候那样,揉了揉舒锦的头。

“记得吃饭,别让宴寻担心,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,知道吗?”

舒锦点了点头。

关上门,舒锦靠在门边,望着屋子里空荡荡的一片。

预料中的场景没出现,季宴寻也没有在客厅张开双臂等她扑过去。

玄关处是他的鞋子,沙发上还搭着一件他没来得及收起的外套。

缓步走到沙发旁,舒锦将外套抱起,上面全是他的味道。

压抑了几天的情绪,终于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。

她痛苦地弯下腰,将头埋在季宴寻的外套里。

低声呜咽了起来。